■崔建华

　　【文史笔记】

　　“锡爵塘”在常宁城西，东临宜水，若干年前还是个大池塘，而今已填平做了广场，成了市民休闲之处。上年岁的老人都清楚，当地原来有很多水塘，而今广场周边鳞次栉比的楼群，大多就建在二十多年来陆陆续续填平的诸多水塘之上。由于历史记录少，如今已经无法诠释“锡爵塘”地名的准确来历，估计和很多真相一样，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厚重尘埃中。所以，而今有人仍在猜测：既有“锡爵”，那么是否有“金爵”、“银爵”呢?更甚，还有人误读为“洗脚塘”……

　　翻《古代汉语词典》，可见“锡”是个通假字，除了是金属的名称，还通“赐”。天子赏赐诸侯爵位、车马服饰等物，下的诏令即为“锡命”。而“爵”，本意是酒器，《诗经·邶风·简兮》中，“赫如渥赭，公言‘锡爵’。”此处“锡爵”即为“赐酒”。“锡”通“赐”毫无争议，而“爵”除了指酒器，毕竟还有爵位之意，因此“锡爵”可能是“赐予美酒”，也可能是“赐予爵位”，可见都是君王赏赐下属时才用得上的词语，隐隐约约中似乎透露了常宁曾为分封之地的端倪。

　　常宁历史上被赐予爵位的，史志中断断续续有一些记录。初步统计，有封为“新宁男”“新宁王”的(因常宁自唐天宝元年才得名，之前曾称为“新宁”)，亦有封为“常宁王”“常宁公主”的，还有封为“常宁伯”的。数千年来，这些人物络绎不绝地粉墨登场，在常宁历史上留下了各自的传奇。

　　南朝刘宋王朝蒯恩，其事迹载《宋书·蒯恩传》。他本为兰陵氶人，因军功被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裕赐予“新宁男”爵位，“新宁”(当时“新宁”的辖区包括今常宁与耒阳二地)成为蒯恩当年的封地。蒯恩后来在与胡夏的作战中战败被俘，最终死在胡夏。其后嗣继承了他的爵位和封邑，食邑五百户，一共传了三代，最后因再无子嗣而封地废除。

　　南朝陈朝(史称南陈)也有位“新宁王”，名陈叔隆。《陈书·高宗二十九王传》载：“新宁王陈叔隆，字子远，高宗陈顼第三十二子也。” 南陈王朝是我国历史中唯一一个以皇族姓氏命名国号的朝代，是南朝各个王朝中最为富强的。这位“新宁王”比较籍籍无名，但当时的南陈后主陈叔宝却尤为出名，虽为亡国之君，但因属文艺青年，曾作曲《玉树后庭花》而在历史上颇有文名，该曲华丽无比，宫廷体的代表作之一：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陈叔宝的“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已成为历史上有名的亡国之音。

　　话题再回到“新宁王”陈叔隆，其结局貌似也并不乐观。按《陈书·高宗二十九王传》所载，“至德四年(公元586年)，立为新宁王。祯明三年(公元589年)入关。卒于长安。”南陈的疆域本来位于长江以南，祯明三年即亡于北方的隋，他于当年入关，后又卒于长安，可见是亡国后被俘并被押解到了北方，最终死在了长安……

　　《同治常宁志》中还记录了一位元代的“常宁王”：“攷(考)廉政桥记，此州自人职方，实为星吉班大王之胙土，则星吉班封常宁王也。”按《元史·宗室表》记录推算，星吉班大王即元太宗窝阔台之后嗣，按顺序依次为窝阔台-合丹-睹尔赤-小薛-星吉班。如果是武侠迷，对窝阔台一定不会陌生。没错，元太宗窝阔台就是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与大侠郭靖有不少交集的那位。只是考虑到元史中似乎并无封邑一说，所以《同治常宁志》依据廉政桥记的考据只可仅供参考。

　　《明史》中则有“常宁王”“常宁公主”的记录。其中的“常宁王”朱幹坤，为“岷宪王庶四子，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封，四十五年(公元1617年)薨，无子，除。”这个朱幹坤，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孙，岷庄王朱楩的八世孙，岷宪王朱定耀的庶四子。最终他也是因死后无子，常宁国除。作家钟连城的小说《盗墓王》，就是围绕其祖上岷庄王朱楩的丰厚墓葬而展开的一段离奇盗墓故事。

　　“常宁公主”见于《明史·列传第九》：“常宁公主，下嫁沐昕，西平侯英子。主恭慎有礼，通《孝经》《女则》。正统六年薨，年二十二。”此“常宁公主”，系明成祖朱棣第五女，下嫁沐英的儿子沐昕。沐英是明朝开国功臣，朱元璋养子，后封黔国公，为明初功臣中极少数得善终者，其家族后代一直为明室倚重，子嗣世袭镇守云南。在金庸小说《鹿鼎记》中，沐王府在清初时都还仍然有极大的影响力。

　　历史上封“常宁伯”的，是明末清初的刘用楚，字三湘，今常宁市蓬塘乡人。其人本系明朝地方官吏，初为掾吏、主簿，后在镇压明末崇祯年间湘粤两地瑶民起义中屡被升职。只可惜这位刘用楚并未尽忠于明室，而是最终投降于清军，并追随降将孔有德，掉转枪口剿灭了南明小朝廷的残余势力，立下战功后授平乐副将、总兵，封“常宁伯”(即伯爵)。于清而言，刘可算功臣。于明而言，刘实系国贼。清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刘用楚病逝于故里，常宁至今仍流传有大量与其相关的民间故事。刘用楚的弟弟刘用亮、儿子刘选胜后来都获清廷重用，后者曾任江南京口水师总兵，晚年病重中仍被升职为福建提督，未及上任即因病卒。

　　由此可见，“锡爵塘”应当与以上某位被赐与爵位的历史人物有着一定关联，至于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位，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倒是常宁的厚重人文历史，已因为“锡爵塘”这一小小地名，而隐约浮出了那冰山之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