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蛇形湾

塔山东江峡谷

天堂山杜鹃花海　　

瑶家满姑

　　没曾预料到，一月之内两赴常宁。

　　没曾预料到，在常宁这样设市的县级行政区划里，还有一个遑所未闻的瑶族自治乡。

　　当立夏日的山风吹起松涛阵阵，当如水的月光溶溶洒落一地，当塔山的瑶族满姑小肖用茶水同我 “科迪”(瑶语干杯)，我知道，常宁会永恒留在我的记忆中。

酿酒的石头

　　第一次去常宁是在五六年前。当时学习型党组织建设正风生水起，湖南打算建设一批融学习与实践一体的新载体。在众多申报项目中，由衡阳市委宣传部理论科长周玉宝报送的常宁印山文化园进入了视野，于是我们利用在衡阳开会的间隙前去实地考察。

　　从衡阳市里到常宁的高速公路岳临高速当时基本完工但还没有开放，玉宝是常宁当地人，轻车熟路地领着我们抄近道从高速路来到此行的目的地庙前镇。未到之前，我以为印山是诸如衡山、莽山一类的名山大岳，到了之后才明白这里原本不过是一座普通的石头山，那高高矮矮的山岗属于典型的石灰岩地形，大小不一的岩石错落有致地分布于山坡上。

　　既无葱郁的植被，也无嶙峋的怪石，这有什么吸引人的特别之处呢?但我的失落还来不及铺开，一幅幅镌刻在崖壁上的朱砂印章便吸引了我的注意。这座小山把几千年来的中国玺印图案摩岩于山石上，汇集了570多枚形态各异的印章图案。包括古代名人名章、现代名人名章，以及历代名言警句印章、历代肖形印章，还有书法石刻作品等。

　　这是被誉为印山之父的时任常宁市文联主席的吴国威老人倾力打造的人文奇观。那天，身材瘦削的吴国威老人引领我们行走在这由篆刻文字形成的历史长廊中，时而充满激情回顾一路走来的艰辛，时而介绍着他的未来设想，根本让人看不出这个古稀之年的老者丝毫的倦怠。

　　2000年，在当地乃至业界都颇有名气的吴国威突然萌生奇想:目前全国还没有人把印章艺术以摩崖石刻的形式大规模地在大自然中表现，如果把中国几千年的篆刻精品刻於山水之间，在美景中展现艺术，让印章与奇石交融，促进文化、旅游共同发展，岂不两全其美?

　　他又想到了常宁市庙前镇金龙村那"养在深闺无人识"的石头山。那不是建印山最好的地方吗?无意中的"吻合"，令他激动不已。

　　此时已年过六旬的他，决心把"中国印山"当作人生最大的一件艺术品来雕刻。2003年5月16日，经他精心谋划的"中国印山"开山了。要在一座座野藤蔓延、荆棘密布的石崖上雕刻出一枚枚印章，谈何容易?没有资金，他将两万元稿费拿出来作启动资金﹔没有测量设备，他拿著一根100米长的绳子和几个指南针，用最原始的办法进行测量……

　　刻印看上去很简单，只不过把原印放大后，刻在石头上而已。其实，它要经过选石、定位、打磨、选稿上石、雕刻、清洗、上色、拓片等19道工序，每一道工序不能有半点马虎。

　　功夫不负有心人，呕心沥血梦成真。印山落成之后，慕名而来者日众，台湾诗人洛夫来访，油然陶醉其中，称这里的石头是“酿酒的石头”。

　　那天吴国威老人很兴奋，执意邀我们在农家小屋品尝当地的水酒。水酒不同于入口很冲的谷酒，也不似入口甘冽的米酒。作为东道主的玉宝热情劝酒并身体力行，大家纷纷举杯向吴国威老人致敬，直至斜阳铺陈，大地一片金黄。

　　回衡阳的路上，一边感叹着吴国威老人夸父追日的情怀，一边难受于水酒带来的膀胱刺激。没有开通的高速没有服务区，那里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于是《红楼梦》六十二回里《憨湘云醉眠芍药茵呆香菱情解石榴裙》的情境在玉宝身上合二为一了……

　　(以下省略二百字，读者自可想象。)

相思病发，赶紧喝茶

　　一月前，受常宁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吕小宝的邀请，到常宁给中心组作辅导。那次在常宁前后不到两小时，难说有什么印象。小宝部长一周前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的讲课反响不错，邀我在周末再去作个业务辅导。于是有了一月之内的两赴常宁。

　　主持辅导的是常宁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谌惠渝，这是位年轻但资历老又充满工作激情的美女部长。辅导结束后，她说常宁正推进全域旅游，美丽乡村建设也如火如荼，希望我能去塔山实地考察一下。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在全省旅游工作会议上的发言在媒体上推介过，我又变身成了旅游方面的砖家。在车上，听见小宝部长在电话里交流着美丽乡村建设的话题，我隐约地知道那是塔山的乡党委书记。

　　对塔山这个地方我完全没有印象。除了印山外，常宁我所知道的就是以产铅锌矿知名的水口山，还有就是常宁最高峰所在的天堂山，还有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常宁茶油。

　　小宝部长说，除了茶油外，茶叶也是常宁一个重头产业，最近中央电视台农业频道《乡土·行走魅力茶乡》摄制组来常宁拍摄制作，将在六月份播出。

　　地势越来越陡，路也越来越窄，机播的杉树如哨兵般站立在山坡上，空气愈加清新，山峦叠翠，暮色四合。不禁感叹，常宁竟还有这样一方净土。

　　车子终于在一个开阔的院落里停了下来。此时一轮上弦月正挂在苍穹，几点明星闪烁生辉，松涛阵阵，山风习习。正自环顾着，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着装干练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这就是小宝部长在电话中提及的塔山瑶族乡党委书记彭小冬。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就听他如数家珍般介绍：“衡阳唯一的少数民族自治乡，与祁东、桂阳、新田接壤，一鸡鸣四县，常宁市面积第二大、人口第一少的乡镇，脱贫攻坚的主战场、生态保护的最前沿……”

　　看上去颇为沧老的小冬书记其实是个80后，在正科级岗位已经干了十来年，当乡党委书记也有5个年头了。从他风趣、快速、利落、清晰的谈吐里，这是一个有才情且有激情的基层领导。

　　寒暄之后，小冬书记请我们用茶，第一句就是“相思病发，赶紧喝茶”。问其缘故，他说北宋仁宗的妹妹升国公主爱上了常宁的青山绿水，在这里种茶隐居。朝廷派人来接她回汴梁，升国公主不愿意，就让差人带了茶叶回去，仁宗皇帝非常思念，泡茶后发现了升国公主的影子。尽管这明显是个杜撰，但我也不愿意点破。为了拼GDP,古人也是可以古为今用嘛。

　　小冬书记家在城里，每周五天时间住在乡里。我问他想老婆不，他呵呵笑了一下，“相思病发，赶紧泡茶”。

　　小冬书记之所以如此力推塔山的茶叶，或许是因为茶叶是当地赖以发展的支柱产业，打造品牌、提升影响，作为当地的主要负责人责无旁贷。

　　这从第二天他陪同我到福塔茶庄的考察中可以发现端倪。这座茶庄位于一条小溪边，一大排瑶家风情的木头房，檐头下悬挂着红灯笼，看上去古色古香。这是一家集茶叶种植、加工、研发、销售、服务、旅游休闲于一体的茶产业链企业，创办者来自茶业强省福建的茶香世家，看中了常宁市塔山一带得天独厚的地理、气候条件，投资1.2亿元，从福建安溪引进适制红茶的国家级茶树良种“梅占”，“蛮湘红”是他们的主打的高端红茶。

　　蛮湘红红茶是正宗闵红工艺与瑶乡传统制茶手段相融合的高品质红茶，其外形条索紧细锋毛显秀乌黑油润匀整含嫩茎金豪显露；汤色红鲜明亮金黄；滋味高山韵显鲜甜入口泛甜回甘，鲜活甘爽喉韵悠长；香气持久，甜香含高贵兰花馥郁香；叶底红艳柔嫩，底香持久。

　　在茶园里我亲手采摘了一些茶叶，默默坐在小桥连接、流水环绕的亭子中，全身都有放松的惬意，刚想感叹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经营茶庄的龚女士接话说，“那有什么岁月静好，有些压力别人看不到”，也是，这么大的投入，这么多的工人，流转土地的费用，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呢?

　　这种压力，更是如小冬书记般当地基层领导干部的压力。

天堂瑶寨神仙多

　　那天晚上，我沉醉在瑶山的夜色迷离中。睁开眼睛时，东方已经泛白。

　　信步而出，寨子里的瑶民已经在洗刷之中了，上了年纪的妇女头上带着貌似笏板的帽子，应该是残存的民族记忆了。马路边的宣传栏里，介绍着当地的风景物产，美女沐浴，四美戏竹，河鱼河虾，蘑菇木耳。

　　一个山民微笑向我示意，我向他刚才来的方向前行。这是一条煤渣铺的道路，车辙中还有积水。一边是湍急的溪流，一边是茂密的植被。继续往前走，山谷前方的天空比周边要明亮些，似乎日头就藏在山那边，于是我盘算着爬到山头看日出。

　　煤渣路很快走到尽头，一道用三根木头搭起的小桥横亘在溪流之上，踏过这座小桥，那边只剩下人脚步踩出的鸟道了。愈往前走，鸟道也愈发不成为道了。再往后走，就必须手脚并用了。直至手脚也不够用的时候，只得坐在石头上，看着刚才攀登经过的地方，以及当时脑中浮现的几个诗篇。

　　当我走在煤渣路上时，《桃花源记》在我的口中呢喃的，“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我没有看到桃花林，两边也是杂树丛生，尽管我不愿穷其林，但愿穷其源，于是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即便是鸟道，也没有了。但是从天而降的两根绳索，继续诱惑你攀登，这是前行者为便于后来者而留下的。擎着绳索，望着湍急的山涧水倾泄而下成为飞瀑，想起王维的《青溪》：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走得时间长了，只觉微微沁汗，用手挹水，甘冽可口，往下看，流水不舍昼夜奔腾而下；往上看，依然不见终点。是继续，还是折返，犹豫片刻后，继续选择攀登。

　　行至路穷处，坐看云起时。终于到了似乎没有了人的足迹，我想着是不是到了人迹罕至或者人迹不至的地方，考虑到时间不早，于是只能放弃登顶的年头，抱着一丝遗憾，看着周围同山脚下不同的风景，感叹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里所提及的，

　　“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等我回至住宿地时，小宝部长他们远远在看见我了。正在我自鸣得意介绍到了人迹不至的地方，小冬书记淡淡地说，那还只爬了一半。

　　于是，我更加侧目身边这个年轻的乡党委书记，这个有着清晰思路又充满干劲的基层干部，将把塔山的美丽乡村建设领向何处，想必在他心中已经绘有蓝图。

　　如果实在要我提意见的话，只有一句，请为常宁乃至衡阳保留最后一片净土。

　　感谢闻讯从衡阳驱车赶来一晤的故友：株洲市石峰区黄波、衡阳市珠晖区程端秋、雁峰区罗凯华、耒阳市匡华古，以及随他们一起来的刘女士、黄总。

中国印山

闻声遥知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