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江在城西。
所谓桃江,桃树是肯定有的。桃红柳绿,这是一般村庄的象征。江,则肯定没有了。常宁城自古少水,城内更不可能有江。两条环抱老城的小河,一条叫宜水,一条叫潭水。可这两条小河径流在城市这一段,实在很小,所以不能称为“河”,当然就更不能称为“江”了。
桃江,离目之所及的宜水也有一些距离,所以说把桃江的“江”与宜水联系起来,也有一些牵强。不过,从常宁老城到城西桃江,是必须要越过宜水,跨过有些年代的南门桥的。
我每次经过南门桥去桃江,就常常想:南门桥自东向西横跨宜水,跨过之后是城西,也叫西门桥才确切,可却偏偏叫南门桥。这是古人的智慧。当时常宁城小,一个巴掌大的城池,自然也要区分个东西南北的方位来。南门桥确实处于当时城池的南边,既然城廓内北门桥和西门桥早就有了,叫“南门桥”就很自然了。再说,南门桥靠近南门老井,附近还有常宁古八景中的“天开石榜”和“地涌魁星”,晚上有雅兴站在桥上北望,还能领略到不远处西门桥下的“西桥夜月”。
刚进城那会,我每天都打南门桥过,不过走路和过桥都很匆忙。这就辜负了南门桥处的老城风光。赏景需要心境,也需要时间的。直到某一个夏夜忽然在南门桥上驻足,我真的有幸领略了“西桥夜月”的佳景:皓月当空银光普泻之下,西门桥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而桥下则银光点点波光鳞鳞,水中的一轮明月伴着水波一晃一荡的,一下子就把心儿都给揉碎了……
从老城的大院子出来,走一段古朴的解放南路,穿过拥挤的南门市场,横过破旧的劳动南路,就得过南门桥了。南门桥连接的就是桃江路,那时我就租住在桃江村。桃江路两旁杂乱地散布着电力局、泉峰驾校和泉峰中学,再上去一点是油脂厂,然后就是杂草众生的村庄和农舍。这样的布局是典型的城乡结合,让人很自然想到从乡村到城市,其实就是一步之遥。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S320线自东向西穿城而过时,桃江人还站在桃江的某个山头悠闲的观望。群英西路拉通,桃江人依然可以在某个角落舒适的晒着斜阳。西一环建成,我和桃江人一样,还是可以枕着桃江一方山水梦呓般的打着瞌睡。可西二环车来车往时,别说是我,连地地道道的桃江人也别想睡个安稳觉了,不说车来人往的街道和平地高楼的灯火,就是夜夜升平的歌声能让人睡得着?仅仅数年时间,常宁纵横交错的城市环线,就将桃江村牢实地圈在城中了。
我当时选择租住桃江,看中的是桃江的一方宁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里交通便利,房租便宜。
我租住的房东姓肖,一个45岁开外、不多言语的中年男人。老肖细皮嫩肉,下巴无须,一看就知道太阳晒得不够,脸白净得让人想到阳气不足。
听说老肖婚后一直没要孩子,不知与身体某方面不适是不是有直接联系。后来,他有些鲜嫩的老婆就跟别人跑了。老肖和女人分手时,把所有积蓄都给了那女人,并表示房产依然有女人的一半。老肖作出这样的决定时很男人,听后让人肃然起敬。
我其实和老肖接触也不多,每每月初交房租时,两个人都是公事公办,我不多言,老肖也不多语。
不过小接触还是有的。比方说断了网线,坏了灯泡,或者换个门锁还得要房东处理。这码子事往往跟老肖知会一声,他立马就风风火火给办了。用不着操心的。碰上周末我要做个饭什么的,每次老肖也会主动地把他的电磁炉和电饭煲都贡献出来。那年夏天来得特别早,还没来得及准备风扇时,晚上人就热得大汗淋漓。没到半夜,老肖就敲门给我送来了台扇。后来我才清楚,老肖那晚把台扇让给我后,他自己则到房顶平台吹自然风凑合了一宿。
妻儿都来了城里后,再窝居在桃江老肖的租屋,显然展不开手脚,我于是在城南租了一个套房。第二年春节过后,我特地到桃江去看了老肖。老肖依然不多言语,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一个人把锅盆碗筷弄得沉闷作响。我曾经的租房内有了新租客,我贴在墙上的诗画还在,只是有些发黄,显出岁月的斑驳来。再后来,我没再去看老肖了。我不知见着他该和他说些什么,或许惊鸿一瞥,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岁月如歌,逝者如斯。一晃就是10年,一些时光的印痕早已随风而逝,许多老城的印象也成了岁月的珍藏,而桃江的记忆却温暖地镌刻在心里了。
来源:衡阳晚报
作者:朱松生
编辑:redcloud